万物消融 - Chapter 5
Chapter5
自那以后，耳边的那道声音就一直跟随着他，有时微弱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什么也没听到，有时声音却又大得让他几乎能听清每一个单词。
很快他就学会适应这个声音了，也不再费心去努力辨认它都说了些什么，毕竟他从来就没有搞清楚过这个声音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。他索性它当做了一种永不停息的背景音，甚至还在它的伴随下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。
比起自己有精神失常产生幻听的可能，Thor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。即使带着关于未来的记忆，统治整个国家依然绝非易事。
每天除了批阅成堆的草案奏章、寻找守护阿斯加德的最佳方案之外，他偶尔会想，如果当初Odin要将王位传给他时他真的拒绝了，现在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。更多地，他还是会想起Odin给他的建议：
一个真正的君王不仅要骁勇善战，更要懂得虚心纳谏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他的朋友们越来越频繁地向他露出奇怪的表情，似乎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了，幸好母亲每次见到他脸上都依旧只有全然的自豪。
他明白朋友们一直在观察着自己，试图找出自己发生如此大变化的原因，但他无心解释，每天忙于加强王国的防御系统，同时为了避免任何意外发生，他也已经着手准备搭建能够让所有阿斯加德人民逃离的通道。
尽管如此，他仍然有预感，这种表面上的平静生活很快就会发生巨大的变故。
Loki一直躲着他，而令他难过的是，这个弟弟实在是太擅长做这种事了：那日从地下宝库出来以后，Thor就再也没见过他，而且也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。
这件事想一块石头一样，重重地压在Thor心头。一方面，如果Loki想要人陪伴的话，他一定会说出来，或者至少表现出来，因此他现在可能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地理一理自己的思绪。然而另一方面，Thor却又不自觉地担心着他，如果他带着那些阴暗的情绪继续独处，实在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。
每每这样想着，Thor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四处寻找这个毫无定数的弟弟，更何况他的搜寻至今都仍是徒劳。
一周过去了，他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这样的煎熬。既然他无法靠自身之力找到Loki，那么就让阿斯加德最可靠的人帮他找到吧。
还未开口，Heimdall就知晓了他的意图。“我现在也找不到你弟弟。”那双坚毅的眼睛眯了起来，“要么是他找到了离开阿斯加德的秘密通道，要么就是他学会了什么将自己从我的视线中屏蔽的法术。”
Thor点点头，他明白要不了多久Heimdall就会发现当初第一次加冕礼时是谁在背后搞的鬼了。“那么我更需要找他好好谈谈了。”
Heimdall沉默了一阵，微微抬起头，扫视整个阿斯加德。
“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皇宫的东侧，”他开口道，“不过也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。”
这至少比Thor自己瞎猜乱找要好。“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，说不定过一会儿还会回去。”
他转过身去，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。Heimdall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，如同城堡里那些英勇的雕塑。
他看了一眼这位沉默寡言的战士，开口道，“谢谢。”
Heimdall微微欠身，谦卑地回应道，“尽我所能罢了，陛下。”
对Thor而言，这声感谢远非仅仅为了谢他为自己之路，更多的是一份沉重的、他此刻还无法向Heimdall解释的谢意。
***
有了方向，他很快就找到了Loki。黑发青年坐在一间经年无人使用的房间里，周围堆满了书籍，腿上也放着一本摊开的书，微微皱眉，像是在思考些什么。
Thor站在门边看着他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他显得无比沉静，而且衣着整洁，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，但Thor知道这些表象对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丝毫帮助。
Loki像是感应到了什么，抬头看见了他。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，他开口道，“你怎么来这里了？”
“来找你谈谈。”
Loki眯起了眼睛，一言不发地看着Thor在壁炉的另一边坐下。他合上书，手指交叠，等待Thor开口。
Thor沉默了一阵，毕竟他们上次谈话的结果可并不算好。“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出席过任何正式场合，以及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会结束。”
仔细看去，会看到Loki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，“这重要吗？”
“这当然重要，”Thor一手撑住了下巴，眼睛还是紧盯着Loki，“这不仅仅是官方活动的需求，更是我的需要。我需要你的建议，来更好地保护我们的子民。而且母亲也跟我说，你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跟他说过话了。”
——是他产生了幻觉，还是他刚刚真的在Loki眼中看到了一丝愧疚？——
“和她一样，我也非常担心你，弟弟。这太不像你了。”
Loki谨慎地观察着他，神情冰冷而戒备。当然，Thor尽力避免提到Loki玩失踪前做的另一件很不像他的事情，那个吻。
如今想来，那更像是为了搅乱他思绪的某种手段，此时此刻他们还有更多的事情亟待解决，提及那个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混乱。
“你为什么在为战争做准备？”Loki终于开口了，他愿意与自己谈话的态度也让Thor松了一口气。
不过，他还真不知道原来Loki一直关注着自己的每一步，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，“只是防患于未然，你知道的，父亲也经常这么教导我们。”
“当然，”Loki移开了视线，“那么，下一个问题。你知道多久了？”
“知道什么？”
“知道我的身份。”
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个问题的，“没多久。”
“你是怎么发现的？”
Thor这才意识到他事先想好的措辞根本不能用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，Loki自己也是因为偷听了他和父亲的谈话才知道这件事情的，他自然不能说是父亲告诉他的。而如果他说是母亲告诉他的，那么就意味着母亲选择了将这件事情告诉他而非Loki，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。
至于真相，如果将真相告诉Loki，那么势必会带出一连串的问题，揭开未来发生的一切悲剧。如果Loki现在的精神已经很脆弱了，那么那些事情可能会让他崩溃。
“那都不重要了，”顿了一会儿，他才接着开口，“这不会改变任何事。”
Loki的视线重新转向了他，怒目而视，“这可不算个回答。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？”
他必须避开这个问题，但是无论如何，他都必须要向Loki说明一件事，否则他为了改变这个时空的未来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可能化为乌有。
“那真的不重要，Loki。正如父亲所说，你依旧是我们的家人，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这一点。”
Loki盯了他一会儿，才缓缓移开视线，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角。
Thor继续道，“你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你是谁，你属于阿斯加德，和我们一样。”他真该提前练习一下要怎么说这些话的。
这时，他突然注意到连日来一直在耳边的低语停止了。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那个声音，以至于此刻突然没有了这个背景音会令他产生一丝不适。
但不管怎么说，这个现象对他们此刻的处境毫无帮助。“Loki，”他希望能唤回弟弟的注意力，然而Loki依旧不肯看他，只是继续揉着太阳穴，而且现在变成了两只手一起揉。
“阿斯加德需要你，我也需要你。说真的，我真的无法想象没有你我该怎么办。”即使在那个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世界里，他也至今没有勇气直面这个问题。
Loki露出了痛苦的神色。
一开始，Thor还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的真情流露，但他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，Loki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，抱住自己的脑袋，像是经历着某种巨大的痛苦。
“Loki！”他不加思索地冲到Loki身边，抱住了他的肩膀，焦急地想要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，“发生什么了？”
Loki就连呼吸都开始颤抖，并未回答，只是本能地抓住了Thor结实的臂膀，寻求支撑。他的呼吸依旧断断续续，在Thor看来有几次甚至都停了有一分钟之久，终于，又过了一会儿，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。
他睁开眼，茫然地眨了眨，平日里总是精心控制着的表情此刻是全然的困惑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
Thor的声音似乎将他从无意识的状态下拉了出来，他的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，“没事。”
更大的不安涌上了Thor的心头：刚刚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让Loki连扯个谎话来掩盖的意图都没有了。“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吗？”不论是在他经历过的未来，还是过去，他似乎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。
当然，除了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。那时他还不懂得分辨Loki的计谋，每次都被他的伎俩骗个正着：“求你了，救救我，我好痛——哈哈，你上当了，看刀！”
然而这次，这明显不是那种把戏了。Loki看向Thor，神情已经恢复如常，“我说了没事。”
这时Thor才意识到他还仅仅抓着Loki，或者说，是抱着他。他的双臂紧紧环着Loki的肩膀，两人的胸膛几乎都要贴在一起。
Loki似乎也同时注意到了他们的姿势，但他也并没有挣扎，只是静静躺在Thor怀里，视线在他的脸上徘徊，表情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。
那个声音又回来了，继续在Thor耳边说话，这次听起来像是在鼓励他做什么，但Thor并没有理睬。他的心跳加速了，房间里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有些暧昧。
说不清是谁先动了起来，但他们就是这么吻在了一起，Thor满心只剩下欢喜，将Loki拥得更紧了些，加深了这个吻。
他们吻了许久，就连Thor耳边的那个声音都安静了下来。不论那天在地下宝库的那个吻究竟意味着什么，至少这次可不是什么意外了。
最终，Loki先结束了这个吻。尽管他的脸上依旧没有笑意，但眼中却多了丝光彩，“现在我倒真的希望你不是我的哥哥了。”
Thor回了一个微笑，“抱歉让你失望了，但我的确是你的哥哥。”
他低下头，想要再次亲吻那双唇，然而Loki却后退了。“别。”
Thor立刻放开了他，手臂垂在身边，“对不起。我并不是想——”
“不想什么？”Loki紧盯着他，脸色冰冷，甚至让他觉得后颈都感受到了一丝凉意，良久，他终于缓和了神色，“我还需要点时间。就这样吧。”
说完，他站起身，捡起地上的书本，“如果你见到母亲，告诉她我早餐时会去找她的。”
尽管还有些搞不清状况，Thor依旧点了点头，“没问题。”
Loki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房间，仅仅在开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。
Thor在原地坐了一会儿，此刻他心中堆积的困惑也许一生都解不开，但更令他在意的是，他似乎又感受到了胸口那种奇异的灼热，正如他刚刚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个午后。
他努力集中精神恢复神态，视线扫过Loki落下的一地书籍。大部分都是关于九界本源的书，还有一本看起来异常古老的书，是关于灵魂穿梭的，里面有不少深奥的论述和魔法理论。
他还并不清楚为什么Loki会需要用到这样的书，只希望不是为了什么不好的目的，而如果真的是这样，他就只能祈祷他们方才的对话能推迟Loki原本的谋划了。
即使这样，在陷入那个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后就不停重复的溺水梦境之前，他还是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，而且怎么也无法摆脱，直至他陷入沉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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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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