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物消融 - Chapter 6
Chapter6
还没睁开眼，他就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。睡眠如往常一样时断时续，但醒来时那种比前几次更加压抑、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中的窒息感让他明白，这次比以往醒来的要早。
他努力控制着不听使唤的眼皮，刚睁开眼，注意力就完全被床边闪光的淡蓝色光柱吸引了，那条光柱时亮时暗，还发出微微的蜂鸣声。
他立刻站起了身。永恒之枪稳稳地靠在昨晚他将它放下的地方，Thor下意识地握住了Mjolnir的手柄，缓步靠近光柱，肌肉也紧绷起来。
随着他的靠近，光柱变得越来越亮，表面泛起涟漪，如风暴中的湖水，聚成一串六芒星的光点，突然，所有光点聚在了一起，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。
很快，那人的样貌就愈发清晰，那是阿斯加德的女武神。
她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白色的战衣，重新穿上了原来那套皮衣，但Thor还是立刻认出了她。
重逢的喜悦盖过了震惊，“Valkyrie！你还活着！”
刚说出口，他就后悔了，这可不一定是他在未来认识的女武神，但Valkyrie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，闻言只愣了片刻，就在光柱中完全现形了。
“你倒是替我省了第一个问题，看来你确实和我来自同一个时空。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，继续道，“而且你还穿了衣服，这情况比我预想的好啊。”
果然，听起来就是他认识的Valkyrie了。“你怎么会来这里？”
Valkyrie抬手打断了他，“听着，他们跟我说这个法术应该不能持续太久，而且在此之前我已经找了三个时空了，所以我应该没法多做停留，你要认真听我接下来的话。”
“好。”
Valkyrie深吸一口气，“你必须醒过来。”
Thor抬起下巴，像是要证明自己此刻毫无困意，“我醒着呢，你继续说。”
Valkyrie露出了一个不为所动的嫌弃表情，这倒是让Thor感觉莫名的亲切，尽管他们相识不久，但Thor对这个表情可已经很熟悉了。光柱上又泛起一道波纹，让女武神的影像波动了些许。
她重重叹了口气，“好吧，那我尽量说的详细一些。你还记得我们逃离阿斯加德之后发生的事情吗？”
Thor的心沉了下去，“当然记得。”那些痛苦的影像如同被篆刻在他的记忆里，即使是九界所有的烈酒都无法消除。
“那你还记得你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Thor眨了眨眼，“不……”
他来到这里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？
“我记得Thanos开启了无限手套，然后……”
他抓不住自己的记忆了，如同水流从指缝间溜走，他努力回想，却只是徒劳。
“我记不清了。”
“你没死，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。”Valkyrie别过脸去，看向窗外，阿斯加德熟悉的景色让她有些失神，她回过神来继续道，“但是你被Thanos的力量重创。你们都受了重伤。他们——我们还以为你死了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也许应该表现的更惊讶的，然而他始终无法回忆起女武神描述的境况，这让他觉得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，而非他自己。毕竟这段时间以来，他一直都在假装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，假装那些耳语和眼前的幻象都是假的。“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大概是诸神的庇佑吧，或者是某种诅咒，我也不知道。你的灵魂和身体分开了，然后来到了——”她顿了顿，抬手示意周围，“来到了这里，这是重建后的阿斯加德吗？”
“这是曾经的阿斯加德。”
Thor尽可能简短地向女武神解释了这里的一切后，她开口了，“如果你真的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，那这应该会在我们的时空之外开辟出一个新的平行时空。大概有点像是另一片疆域，但就更难到达了。”
Thor盯着她，“你懂得很多啊。”
“我选修过多元宇宙理论。”女武神的语气让人拿捏不准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，但她嘴角的笑意证明这可能只是又一句玩笑话，尽管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。
“不论如何，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把这一切当真。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回到我们的世界的。”
Thor颓然坐在了地上，手指插进了发间。方才和Valkyrie谈话时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一直在他耳边徘徊的低语消失了一阵，但此刻那声音又回来了，而且听起来异常坚定。尽管如此，Thor还是选择无视它们。
然而Valkyrie却不是这么容易被无视的，“你该不会是在犹豫吧。”她挺起胸膛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些，尽管这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更高，但至少她身上的武器还是让她看起来很有威慑力。
“还记得在萨卡星的时候你告诉过我的话吗？我是为了你才会到阿斯加德的，而此刻阿斯加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你。”
Thor盯着地板，良久，终于抬起了视线，“我要怎么回去？”
Valkyrie紧张的肩膀放松了下来，“他们说只要你弄明白了现在是什么状况，然后准备好回去了，你的灵魂应该就会在一天之内回到你原本的身体里。最多两天。”
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了，“一天课不够我把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。”
Valkyrie耸了耸肩，“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不要把这个世界的事情太当真了，忘了这些吧。”
尽管这个世界和他曾经拥有的几乎一模一样，但Thor明白，正如Valkyrie所说，如果他太过沉溺于此，会使他回去的过程变得更加艰难。“我会尽我可能做到最好。”
“你当然会。无论如何——”Valkyrie突然停住了，盯着Thor身后的某处。
Thor站起身，转头便看见Loki站在门廊里，像是在念着某种看不见的咒语。
三人面面相觑，房间里只剩下沉默。Loki脸上几乎完全没有表情，就像他平时思考俗事的表情一样。他缓缓移开视线，深吸一口气。
“Loki。”尽管呼唤他的名字在此刻毫无意义，但Thor就是不由自主地开口了。
这声呼唤仿佛打破了什么咒语，Loki眨了眨眼，那双翠绿的眸子张得更大，没等屋内的两人反应过来，他拔腿离开了，只留房门在他身后微微开合了几下。
“你觉得他听到了多少？”Valkyrie的语气让Thor觉得她似乎并未意识到眼下情况的严重性。
Thor已经跑向门口，但还是回答了她：“要么太多了，要么太少了。”
“这重要吗？反正你一天之内就会离开了。”
Thor停下脚步，正准备严肃地告诉她这非常重要，和他自己原本的世界一样重要，却发现Valkyrie的影像开始失真了，而且没有再恢复刚刚正常的样子。
她抬起那泛着光纹的手端详起来，“哦，我之前还在想断线的时候我看起来会是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她的影像就完全消失了。光柱渐渐收缩，成了一个暗淡的光点，闪烁一下，终于完全消失。Thor最后看了眼女武神方才站立的位置，转身跑出了房间。
***
宫殿渐渐开始有了生气，已经有人开始了晨间的工作和巡逻，但Thor只是无视了路过的人们困惑的表情，冲向Loki可能的去向。
他向来跑得很快，但这一次Loki显然比他领先太多，而宫中又有那么多回廊房间供他躲藏，不论Thor跑得多快，能追到Loki的机会都有些渺茫。
就在他快要放弃追赶、大声呼喊Loki的名字然后引起骚动时，下一个转角。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Loki。Loki也看到了他，步伐有些不稳，身体靠在墙上才堪堪站住。又向前一步，整个人都倒向了地面。
“Loki！”Thor冲了过去，想要扶起Loki，但一只手刚刚碰到他的肩膀，他就消失在了空气中。Thor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，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身后的气息，一把小刀就插向了他的右肩。
他又被这个最简单的把戏骗了，跪倒在地上之前，Thor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。受伤的肩膀传来阵阵令人眩晕的麻木痛感，他上一次被这种把戏骗到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？亦或许，他自始至终在面对Loki时都毫无长进。
他跪倒在地的那一刻，Loki出现在了他的身前，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刀，在他身旁蹲下。
“所以，你现在愿意告诉我真正的Thor去哪了吗？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只有全然的好奇，“又或者，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真正的Thor？”
肩部传来的痛苦几乎夺去了他全部的力气，但他依然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，抬头迎上Loki的视线。弟弟方才的语气和看似克制的模样分明就是伪装出来的：他眼底的疯狂与恐慌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来。
Thor思考着自己的选择。虽然视线内看不到一个人影，但只要他大声呼喊，一定会惊动什么人。小刀仍插在他的肩膀上，让他的血不至于喷射出来，尽管他的右臂已经完全不能动了，但至少他身体的其他部分还是完好的。如果他对自己身体的情况把握无误，他还是有机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夺下Loki手中的小刀的。
他开口了，尽管仍带着些痛苦的神色，他依旧努力发出了最平和的语调，“你不能再继续了，弟弟。”
“这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他的恐慌已经能从他的声音中分辨出来了。“你到底是什么，你不属于这里，你根本就不——”
他突然停住了，没有握刀的那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太阳穴。Thor本能地意识到这是夺下小刀的好机会，然而Loki却马上恢复了神色，尽管眉毛还纠结在一起，声音却平静得有些诡异，“哦，这并不重要，不是吗？”
“Loki…”他不能再等了，他必须夺下小刀。
然而Loki已经抬起了手。
Thor稍稍转移重心，做好了防卫的准备。
然而，他却并没有向前刺出那把小刀，而是又微微垂下了手。在Thor反应过来之前，他轻巧地转动了手腕，将小刀指向了自己，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腹部。
时间停住了。
如同慢镜头一般，Loki缓缓抽出小刀，原本锃亮的刀刃此刻染上了鲜红，落在他大腿上时发出了一声轻响。
他有些恍惚地慢慢抬起手，附上腹部的伤口，当看到自己手上殷虹的鲜血时，他表情像是愣住了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他喉咙中发出了一点声响，像是轻笑了一声，又仿佛只是一声喟叹。
之后，他的身体倒向了前方。
Thor本能地扑了过去，尽管肩部撕裂般的痛苦让他几乎寸步难行，他还是在Loki倒向地面前抱住了他。他似乎还有意识，但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。
此时此刻，本能已经代替了理性的思考，他小心地将Loki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，以便处理他腹部的伤口，先前从卧室匆忙跑出来追赶Loki的他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，只能扯起Loki的披风为他止血。
原本墨绿色的缎面颜色渐渐变深，布料也变得越来越重。不论他多么用力按压伤口，都无法在只有一只手臂能活动的情况下保证将Loki安放在地上的同时不会让他突然大出血。
他抬起了头，“警卫！”
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。
他几乎立刻就听到有向他们这个方向跑来的脚步声，但在警卫赶到以前，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。他恍惚间感觉到有人扶起了他，将他紧握着Loki的手扯开了。
在失去意识之前，他最后所见所闻，只剩下模糊而遥远的波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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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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